【袁州传奇】遇见春台

在宜春古“八景”中,春台公园之的“春台晓日”赫然在列。虽然未必最负盛名,却一直令人心驰神往。可以想见,微微晨曦中,天边一缕光芒喷涌而出,让一座古城即刻灿烂起来,那场景无疑让人激动惊呼,并且难掩欣喜。

春台,名缘于公园之巅的宜春台。台阁高耸,仿佛直抵霄汉,一座宜春台,一座藏身城区腹地的园子,犹似一位饱经沧桑的时光老人。它穿越悠长的历史甬道,氤氲着或浓或淡的岁月烟云,让无数宜春居民流连其中。

一座宜春台,十里春风不如你。宜春的历史名片,因春台而熠熠生辉。“袁州五台连天地,收揽云烟入画来”,晚清诗人江皋的一首《登宜春台歌》恰如其分地道出宜春台的妙处,让人遐思联翩。追溯时光的脚步,春台的神秘面纱被一层层揭开,它地形凹凸,却邀人驻足;它不显妖媚,却恒获青睐。“高明宏壮,出云气而凌风雨,挟光景而薄星辰”,又“周览川原,下瞰人烟,四时佳景,罗列目前,为一州之壮观,万家之游息矣”。高台美景,向来饮誉四方。

胜地名台,呼鸾引凤,宋代诗坛大咖李觏来了,“谪官谁住小蓬莱,唯有宜春有古台。千里待看毫末去,万家攒作画图来。”面对旖旎之景,李觏口吐珠玑,一首《宜春台》,让人心潮澎湃;大概宜春台声名远播,抑或为李觏之诗所感,李觏的同朝好友李原吉也不远千里,来到袁州城,欣然登台,留下另一首别开生面的《宜春台》:“五台风物遍曾观,独爱宜春瑞霭间。尘外镇闲清玉宇,城中孤起小蓬山。千屏画展浓岚绕,一带长拖秀水环。醉眼几回堪极望,栏杆凭暖未曾还”。“两李”仿佛心有灵犀,对春台气象皆情有独钟。步其后尘,明代诗人,曾一度身居江西巡抚高位的张铨也慕名而来,当这位封疆大吏登台俯瞰时,同样诗兴勃发,以神来之笔“山色平依槛, 江流曲抱城”,尽述对春台的赞美之意。因景生情而情愈浓,小小一座城中山丘,几乎处处文气氤氲,翰墨生香。

因台而成园,台千秋而园芳菲。春台公园领唐宋风韵,承明清文脉,在历代文人墨客艳羡的目光中渐渐温润起来,也渐渐古色古香起来。尤其是山顶的主台——宜春台,以其凌云气势和浩浩雄风名冠古今。据地方志记载,此台海拔130.4米,为袁州古城的至高点,因“山城平似掌”,显得尤为巍峨挺拔。

或许因缘际会,宜春台的兴建让它满盈王侯之气。史料记述,公元前129年,西汉长沙王刘发之子刘成被封“宜春侯”。这位庶出的汉室王子不爱江山,也不慕权位,独恋袁州风光。为便于游赏秀山丽水,他在袁州地界大兴土木,建造了五座高台,分别命名为宜春台、凤凰台、仙女台、化成台和湖冈台,合称“袁州五台”。宜春台是王子登高赏景的大手笔,可惜,袁州的山光水色太过丰盈,太过诱人,远道而来的王子来不及细加玩赏,便黯然消匿于历史的尘埃。

王子绝世远去,而他的宜春台却还留在袁州城的版图上,在风雨中屹立,历两千年不朽。也许让这位帝王之胄始料未及的是,前来台畔赏景的不是王侯将相,不是衮衮诸公,还是纷至沓来的黔首百姓。

宜春台早消弭了王侯之气,台下的园子也渐渐朝平民化转身。虽然,园中一块据说由慈禧亲手题名“宜春”的石碑仍在,但它静立一隅,形同摆设。没有多少人碑前驻足,更没有多少人肃然观瞻。这位强势的叶赫那拉氏女子,精于权谋和宫斗,却把一个曾经强盛一时的王朝带入一个没落之境,岂不令人错愕和惋惜?成也罢,败也罢,慈禧的后宫人生臻于至境,而她的祸国之举却难挡千秋骂名。偌大的春台公园,她的题名石碑不招惹唾骂之声便是造化了。

褪去贵胄气息的春台公园愈加沉静、温雅,然而,它从不乏造访者。它是亲民的、大众化的,它从各个维度呈现“公”园的本色和底色。它从不拒绝每一位文明入园者。从朝霞初升,到暮霭弥漫,直至华灯初上,公园从未断绝游人的身影。而且,不少外地的游客也欣欣而来,他们来到袁州这座城市,满怀好奇,四处打听,去春台公园怎么走。似乎不入公园,不登春台,枉来袁州一趟。

虽然很少有人,或者说,从来没人统计,袁州城区各个公园的人流量,但自古至今,造访春台公园的游客似乎应居高位。它属于袁州旧式公园的翘楚,准确点说,它是宜春老城区地标性公园,不是之一,而是唯一。

市民或游客入园初衷不一,各取所需。有的散步休憩,有的登高览胜,也有的寻访古迹。此外,也有俗世男女牵手游园的,他们借一方幽静之地双目对视,互诉衷肠。春台公园宜游宜观,亦宜栖止。它像一座宁静、柔和的港湾,四季迎候八方来客。

这座园子,古木参天、林荫蔽日,绿浪翻滚,满眼翠碧;每一颗树,或挺拔向上,或虬枝盘曲,仪态万端;每一根藤,或款款攀爬,或恣情缠绕,各具情韵。树下石凳罗列,藤底清凉怡人,游人至此,或坐或卧,或缓步,或疾行,尽舒畅意。

春台公园的植被同样承载厚重的岁月况味。几株乌桕树,数瓣悬铃花,灌木婆娑,竹叶掩映,每一抹绿色、都是一记引人遐思的时光符号。尤其是林间的一层层落叶,散发着金色的光芒,仿佛诉说着一段段前尘往事。

唯其久远与厚重,沉淀了太多岁月的记忆与沧桑,春台公园特别吸引老年市民的光顾。甚至可以说,很久以来,它便与老年市民结下不解之缘。那些退了休,或者赋闲已久的老年市民其实目光特别挑剔,他们在小心翼翼逛遍全城后,把秘境一般的春台公园选作自己晚年归隐的大本营。岁月原本无多,鬓发如霜的翁媪举步姗姗,却每天欣然奔园,几乎风雨无阻。或约人对弈,或相邀弹唱,或高歌一曲,而身形尚为矫健的老人则结伴起舞,让翩跹的舞步阐释晚境的意趣。棋艺不精无须担忧,五音不全不必顾忌,舞姿笨拙未有嘘声,园子似乎海纳百川,让这些白发翁媪尽释天性。没有观众、没有掌声,更没有鲜花,但静默的山林却对他们报以无言的馈赠。

在经历人世的太多风雨与坎坷后,无需再让斑驳陆离的岁月之舟搁浅,唱出来、舞起来,笑开来,古老的园林愿意做他们最善意、最热情、最忠实的拥趸。

春台的时光行走千年,它的底蕴极像一方沃土,培植着园林的一草一木,也滋润着公园周边的灼灼花朵。一座巍然耸立的宜春台,犹似一束熊熊不灭的圣火,点亮了袁州文化的天空。而与宜春台一墙之隔的昌黎书院,也慨然接棒传递这束闪耀千载的文化圣火。

一台一书院,两座袁州城古老的文化重镇,双峰并峙,各呈异彩。受其濡染,春台之外书声琅琅,文脉不绝。两所有口皆碑的袁州学府在此联袂谱写育人的新篇,将传承袁州文化的使命牢牢扛在肩上。

少年强,则国强。一茬茬意气风发的袁州学子傍名台,慕先贤,他们不负韶华,只争朝夕;他们笃志问道,遨游书山学海。春台为证,他们奏响铿锵悦耳的青春交响曲;翰墨凝香,他们用激情和理想抒写时代的答卷。

承历史之余韵,聚台阁之烟霞。春台公园兼具人文、风物之美,又位居城区核心,通衢四方,享地利之便。古来今往,一辈辈袁州人对它的情结浓得化解不开。虽然,在人们骨子里,休闲与娱乐是园子最内核的标签,但几乎没有谁能徜徉其间,踏寻芳幽径,闻园中花香鸟语,而无视它绵延千年的时光底蕴。

坐拥于寂寂山林的怀抱,春台公园难免渐渐褪去繁华的盛装。它的园林建筑不少已经老化、破旧,园内青砖凹陷,路基倾塌;而山顶的主台,殿阁与梁柱的自然损毁也让人触目惊心。与城区的其他公园相比,春台公园有些衰颓,甚至有些落寞,连那些四季流连在园中的老人也喟然怅叹:是不是该给园子换换妆容了?

答案无疑是肯定的,也是令人备受鼓舞的。随着袁州古城建设计划的出炉,春台公园的修复也已经被提上日程。修复工程不会是推到重来,也不会是脱胎换骨,但一定是锦上添花。倾塌的恢复原貌,损毁的重加修整。匠心加巧手,让古老的公园重获生机。也许,公园的原生态特征会消弭一些,人工仿造的痕迹无法避免,但来自政府层面的修复计划定当对历史负责,对人民负责,对公园的前世今生负责。

迄今,隆隆的机器声已经在公园内响起,掘土叩石,整饬路径,修缮园体,恢复建筑——修复中的公园可能显得有些局促、有些无序,甚至可能经历蝶变的阵痛,但它的明天却让人期待。虽则无法预知它修复后的面貌,但其造福市民的属性与功能定然不会改变。一座城中园,不光处处是美的点缀,更应响起重拾时光的袅袅余音。

在繁华都市中,隐世而不避世,离尘而不离城。寻得一处秘境,换来繁华喧闹里的留白。大概,只有春台公园才能承载人们如此愿望与梦想。



来源:彭卫平

编审:谢红妮

审核:甘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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